吕文扬的刀尖划过江团鱼腹时，雪白的脂肪层如棉絮般绽开，露出淡粉的肌理。
"这鱼得现杀现烧，"他捏着还在颤动的鳃盖对元诚说，"跟车床上的活计一样——耽搁不得。"年轻人举着云台相机凑近，镜头里鱼鳔突然"噗"地弹出，直播间顿时飘过一片"好新鲜！"和"吓我一跳！"。
改刀是场精准解剖。吕文扬的刀刃贴着脊椎游走，剔出的鱼骨完整如一副老式织机的钢筘。"看这肉纹，"他拎起鱼片对着补光灯，"跟当年验布台的灯光下摊开的的确良一个透亮。"元诚试着切片，却把鱼肉剁成了碎块，懊恼地抓头发时，老人想起自己带过的笨徒弟。
火候之争最是有趣。元诚要用电陶炉定温，吕文扬却执意用煤球炉："文火慢煨才是黄焖！"当砂锅里的汤汁第一次咕嘟冒泡，老人突然发现油星在锅盖内壁溅出的图案，竟与厂区老配电箱里的电路图惊人相似。
起锅前元诚要撒欧芹碎摆盘，吕文扬默默摸出珍藏的紫苏。两代人的香料在鱼身上方短暂对峙，最终同时落下——青翠与绛紫的碰撞间，直播间观众看着年轻人偷偷把老人那撮紫苏往镜头前推了推。
展开剩余35%当元诚的粉丝们刷屏求购同款砂锅时，吕文扬正用印着"安全生产标兵"的搪瓷盆喝汤。盆底那道裂纹里，还沉着去年除夕的姜片。老人咂摸着江团脸颊的嫩滑，忽然笑出声——这鲜味，竟和三十年前车间顶楼那场偷偷举办的河鲜宴，一模一样。
这道在镜头前完成的江湖味，在数据流与记忆间架起桥梁——当元诚学着吐鱼刺的讲究样，那些被吕文扬腌在皱纹里的钢铁岁月，正随着浓白的鱼汤，一勺勺舀进了新时代的碗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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